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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神 钓(第八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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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15 07:52:5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果真如江老儿所说,好戏在后头。
    两天后的夜晚,县*局开来一辆警车,在汪清亮的导引下,从校长老婆的被窝里抓走了老魏,原定罪名是非法掘墓,临时又加上一条非法私通。老魏被铐的时候睡眼惺忪,他做梦也没想到在他拿了汪清亮一个“赃”之后,汪清亮又反过来捉了他一个“双”,他两个人算是扯平了。事发之后,我才明白老魏之所以要夜半“守鱼”以及能独守单身的道理了。
    车站站长杜安也在同一夜被抓,他和老魏是同犯,据口供,他们虽在一起掘墓,奋斗目标则各不相同。杜安是为了赔做生意亏损的借款,而老魏则是为了搞到足够的钱,以便和校长老婆一起漂泊到一处桃花盛开的地方去,真没想到老魏居然还有这么一股浪漫劲儿。
    校长还在县里讨论教育问题同时兼下象棋,据说老魏被抓的时候,校长正为对弈时不慎丢了一只兵而大为懊恼,他绝对想不到他的老婆此刻正和别的男人合作一处,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获,实可谓“陪了夫人又折兵”。呜呼哀哉,说观其情,无不为之扼腕垂怜,感慨其事可悲可叹可歌可泣。
    正如古话所说的“庭院起火,殃及池鱼”,老魏一被抓走,丢下他一塘好鱼没人管,脑筋活的人很快就想到要去钓他塘里的鱼。这可是冠冕堂皇的事儿,对老魏这样一个盗人祖坟败人风水偷人爱妻的罪犯,毫无“乘人之危”之嫌,钓他的鱼类似一种正义的复仇行为,即正当又合理。自古以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该当老魏罪有应得。
    老魏被抓走的消息一传开,第二天上竿就有不少人去他的鱼塘钓鱼。中午汪清亮来约我去钓,他拿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钓竿儿,这根钓竿儿平日被压抑得太久,现在又重见天日,在汪清亮手中活跃地抖跳着,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我本想拒绝去钓老魏的鱼,可听汪清亮说老林头也去了,心里觉得奇怪,因为老林头近来极少离开家门出来钓鱼,这一次怎么也吃起窝边草来了?我想去看个究竟,遂拿了钓具鱼饵随汪清亮一同去了。
    老魏的鱼塘就在学校后山背的山坞里,转眼间我们就走到了。这是一口不太大的方塘,塘坝修得非常齐整,三面傍山,一面为低谷,低谷上有一片杂树林向远处延伸。塘水呈黄绿色,寒光闪闪,阴气逼人,不愧为养鱼第一的老魏的用武之地,端得非同寻常!
    方塘四周散散落落大约有七八个人,都是江寨乡一带钓艺颇高的好手,一上个都在聚精会神执竿垂钓,老林头果然在,他坐在一段平放的枯木上,平伸那根上次钓鱼大赛奖得的玻璃钢收缩杆儿,显得气势恢宏,不可企及。他朝我点个头,算是招呼。真正会钓鱼的人,在钓鱼时是要尽量避免说话的,更何况是在一塘灵鱼跟前。
    我选定了一个位置,开始撒饵诱鱼,抛钩静钓。塘水意外地深,水面十分平静,既无波纹,又无水泡,对于一口鱼儿密集的方塘来说,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现象。每一个钓鱼能手都会知道,当你面临一片异常平静的水域时,最好别在这里空耗时间 ,这样的水域往往无鱼。看来老魏真把鱼养邪了,竟养成一种独特个性,不爱随波逐流。
    两个小时悠悠过去,无话可说。值得一说的是在这段时间里,所有来钓鱼的人都静坐如磐,一无所获,压根儿就没有一条鱼来咬钩,连小鱼都不来,犹如浴缸里钓鱼一般。这是一个极其罕见的现象,难道鱼儿已感知老魏被抓,大祸将临,为了抗议或为了哀悼,便集体绝食不成?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日头西斜,阳光横照,许多钓者失去了耐心,一边暗暗称奇,一边收了钓具陆续离去。我瞟了老林头两眼,见他仍端坐不动,但脸色十分凝重,如临大敌。汪清亮在换了八处位置以后,也收了竿儿回去,平日里他来盗钓,从无空手之例,这一次堂而皇之荷竿而来,却一无所获,这种咄咄怪事实在让人费解。
    汪清亮走后,只剩下我和老林头两个人。无论我如何懂得钓鱼最讲究定性,但此时却不由心猿意马,被这种奇怪的现象所困惑,再也没有心思钓鱼只是碍着老林头在,不便撇下他一个人独自走掉。
    太阳眼看就要落山,远处炊烟袅绕如带,我肚子饿得难爱,正想到老林头那边去建议他回家,我的身边突然伸过来一根断梢的平头钓竿儿,我心头轰然一震,暗忖:此人一到,必大有乾坤。
   “鸡爪疯”老头抖抖索索地弯腰放下小铁桶冷漠地望了我两眼,我赶紧冲他笑笑,可他对我的友好表情不予理睬,仿佛压根儿不认识我这个人。
    他仰头朝南方茫然地凝视了一刻,想来是在推算十二地支伏羲八卦什么的,然后他左手突然一扬,从袖口里抖出一股金黄色的粉末,正落在我钓鱼的那个位置上,看架势他要抢夺我的地盘了,我只得收了钓竿儿,准备退位让贤。
    老头儿抛钩开钓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对面的塘坝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来者身材瘦小异常,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蜷缩着身体蹲在塘坝上,一根乌黑粗短的举世罕见的钓杆平伸在水面之上,丝纹不动,仿佛和钓者的身体浇铸在一起、或原本就属于钓者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来者正是我曾偶见过一次、一辈子在小河中夜钓,“鸡爪疯”老头儿所说的那位黄颡老太。她照例把斗笠压得很低,使人看不见她的面容与神情。
    几大钓鱼神手的同时出现,顿时给四周染上一层极其凝重的、紧张而神秘的气氛。我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似乎预感到有一桩极为重大的事情要发生。再侧头去看老林头,哪里还有他的踪影?我的头皮不由一阵发麻,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无端的恐惧感,不敢再继续逗留观看,慌忙提了钓竿儿掉头就走。
    走到较远的地方,我停住脚,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夕阳把山头照得血红,山遮断了我的视线,使我既看不见两个钓者,也看不见那口方塘,但他们三者是能相互看见的,而且能比出一个高低。
    第二天江寨乡人纷纷传闻,说有两个陌生的人在老魏的方塘里钓了一天一夜的鱼,连鱼苗也没钓着一条。这消息让我震惊,亦让我惶恐,弄得我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三天下午,约约莫四点钟光景我的午觉还没睡醒,汪清亮惊恐万状地跑来找我,说有两个怪人在老魏的方塘里连钓了两天两夜的鱼没眨眼,可依然连条鱼影儿都没见着。他们像被魔法定住了似的,都不肯走,现在有许多人都赶去看热闹了。我一听,猛地跳起来,救火般地朝后山跑去。
    方塘四周果然站着许多人,个个低声窃语在议论着什么。“鸡爪疯”老头和黄颡老太仍然像前天我离开时那样坐在老位置,连姿态都没有改变,他们就这样不吃不喝不睡地坐了四十八个小时,谁也不明白他们的心思。这两个古怪的老人真正拼上了。
    夕阳殷红如血,塘水黄绿如脂,茫茫苍穹烟云幻变,微风过林树叶萧疏。老头儿脸色蜡黄,嘴唇干裂,两手如筛糠般颤抖,黄颡老太斗笠遮面,稳如石雕,颇有八荒四合惟其独尊的气势。这一阳一阴一动一静的对应情景,竟如此惊心动魄,激越悲壮。
    在我看来,这场比试老头儿是输定了,因为他剧烈颤抖着手给他造成极大的干扰,使他的钓鱼比常人艰难数倍,虚弱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再硬拼下去,这个心高气傲的孤僻老头似乎是凭着生命的元力在硬撑。我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同情,忍不住悄悄走到他身边,低声说:“老师傅,别再钓了,你的手……”话音未落,老头儿闷声喝道:“放屁!手动心不动,竿动钩不动!”老头儿说着,脸色骤然一变,小臂刚劲有力地微微一抬,绑在他小臂上的平头钓竿顿时形成一个感人的弯孤。这个弯孤剧烈地抖动着,持续了两三秒钟,接着猛地朝上一弹,水面上掀起一团耀眼的水花,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声震耳的惊叹——一只七八斤重的老鳖,被老头儿的钓竿儿高高地吊在半空。
    人们望着那只少有的老鳖,一时羡艳之声不绝,有人立刻报出了大鳖的市场价格,说至少值百来元。但老头儿没有将鳖甩上塘坝,他全身肌肉紧绷,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态,望着悬空舞爪的老鳖,满脸悲愤之色,像是看见了一个隔世冤家,他的脸越来越厉害地扭曲,嘴角急剧地抽搐着。他缓缓解开绑在右臂上的钓竿儿,突然用力朝前一送,连竿带鳖一起扔进方塘,他嘎着嗓门说:“苍天戏我,苍天戏我!钓鱼却得鳖,复有何颜再钓?唉,苍天戏我!”他说着,浊黄的眼睛里一片湿润。
    “鳖又叫甲鱼,当然也算是鱼。”我连忙劝慰他说,可他仍痴痴地盯着水面,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所有的人都被他的举动震昏了头,呆呆地望着他,好长时间 后才从人围里响起“嗡嗡”的猜测探询的声音,只有对面那个黄颡老太仍然丝纹不动坐在那里,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仿佛几百年前她就坐在那里了。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小声喊:“咬钩了,咬钩了。”我抬头一看,见黄颡老太的一点白星鱼浮在水面上频频下坠,这是鱼儿吞食前的试探,黄颡老太对此不予理睬。突然白星浮微微一颤,然后缓慢地、斜斜地朝水中潜下去。人群中几个人忍不住急喊:“咬透了,快拉杆,拉杆!”这几个人没喊错,这确实是拉杆的最好时机,可黄颡老太仍然端坐不动,仿佛对鱼儿咬钩的现象浑然不知。我正觉得纳闷,琢磨这里头是否有什么特殊奥妙,忽见黄颡老太身体朝后一仰,“咕咚”一声仰天跌翻在地,她的斗笠斜翻过来,把她的脸盖得严严实实,那模样非常滑稽。她好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和几个人一齐跑过去,想扶她起来,可触手处一片冰凉——这老太婆竟然死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就坐在那里死掉了,如僧的圆寂,佛的涅磐。她的那根特别的乌木钓杆儿还紧紧攥在她手中,直指苍天。
空气仿佛开始凝冻,天骤然冷了一些,所有的人都屏声静息,呆如木鸡,四周听不到一点声音,一阵冷峭的风从杂树林里吹出来,拂过每一个人的心。黄颡老太的小斗笠被风掀翻,现出一颗毛发尽脱的光秃秃的脑袋和一张布满白斑的皱巴巴的脸。
     突然,一阵刺耳的怪叫声从杂树林里遥遥传来,只见树林中癫癫狂狂冲出一个人,来人身材瘦高,蓬头垢面,原来是车站前的那个疯子。他手执一极极长的老黄竹篙,狂癫魔舞着冲上塘坝,他左手死抓自己胸前的皮肉,脸上五官紧紧地挤在一起,像是遭受了什么彻心透骨的痛楚。他痉挛般晃动着脑袋,眼睛死死盯着水塘四处看,像是在努力找寻着什么,不时从嘴里发出尖锐的“嘶嘶”怪叫。他忽然朝自己的脑门用力拍了一掌,然后提着竹篙沿塘坝兜圈子跑,眼睛一刻不离水面。他越跑越快,越跑越急,脸上大汗淋漓,口吕怪啸不绝。突然,他在前两天老林头钓鱼的那个位置猛地停住,认真盯着水面,神色越来越紧张。他慢慢地竖起竹篙,轻轻插入水中,再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放下去,当竹篙有三分之二浸入水中时,他突然暴喝一声,手中竹篙猛地朝下一插,蓦然不动了。紧接着,一缕殷红的血浆从水底泛上来,在竹篙的周围渐渐扩散。那疯子抽起竹篙,像掷标枪一样朝杂树林里用力一扔,竹篙带着破风之声,呼啸而去,浸入林中。
     那疯子发出几声刺耳的怪笑,手舞足蹈朝杂树林里跑去。大家被这荒诞绝伦的一幕弄花了眼,一个个木愣痴呆,全场哑雀无声。突然,“鸡爪疯”老头一脚踢开身前的小铁桶,异常激动地高喊着“魔钓!哈哈,魔钓再世啦!哈哈!”他一边神智狂迷地高喊,一边高一脚低一脚朝杂树林里追去。
     水塘里“轰”地发出一声大响,掀起一朵巨大的、耀眼的水花,一个黑乎乎的怪物浮出水面,人群中有人高喊:“娃娃鱼!大娃娃鱼!”
     浮出水面的果然是一条异乎寻常的大娃娃鱼,浑身乌黑发亮,少说有二十来斤。这娃娃鱼缓缓地爬上塘坝,后颈上还冒着汨汨血浆。它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仰起头朝四方望了望,然后转过身子,沿着塘坝艰难地、一点一点朝前爬,在每一个围观者的跟前傲然而悲壮地爬过去。在它的身后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娃娃鱼在塘坝上绕了大半个圈,径直朝黄颡老太的尸体爬去。它挣扎着爬上黄颡老太的胸口,仰头凝视西方遥遥的落日,发出三声悲凉的、凄惨的、类似婴儿啼哭的哀鸣,然后颓然垂首,黯然气绝。
天上的晚云点点散开,化做满天辉煌的金红鳞片,夕阳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悄然隐没,天色一下子黑下来,整个方塘的四周,弥漫着一股雾状的、浓烈的鱼腥味。
    天气骤然转冷,人人都要打寒颤。
    我低着头默默往回走,心情异常沉重,一股说不出的心灰意冷的情绪笼罩着我,好比落寞而模糊的黄昏暮色。我的思维很紊乱,脑子里飞快地闪现着无数毫不相干的幻象,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恍恍惚惚,如游梦中。我不敢仔细去想近几天发生的一连串稀奇古怪的事,同时又十分想把这一切怪现象弄个明白,但这显然又是一些永远也弄不明白,甚至是越弄越糊涂的事儿。
    快走到学校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拽我的衣服,低声地说:“嗳,兄弟,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钓不到鱼吗?嗨嗨,你肯定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嗨嗨。”
   “我不知道。”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仍然只顾往前走。江老儿飞快窜到我跟前,极其神秘地对我说:“嗳嗳,你知不知道,老魏给抓走的那天晚上,有一个人一口气把塘里的鱼全钓人了。”
   “什么?”我惊喊一声,毛发俱竖,且惊且疑地喝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谁?你别他妈的胡说八道,有谁能在一夜之间把一口塘的鱼钓得一条不剩?那少说也有两千来斤鱼。”
   “嗳嗳,蒙你做啥?我是亲眼看见的,钓上来的鱼全用拖拉机拉走了。”
   “这个人是谁?”我大惊不已,连忙逼问。
   “天太黑,我眼睛又花,看不清楚。嗳嗳,不过我猜想,八成是真正的神钓来了,嗨嗨,只有神钓才有那么大的法术,嗨嗨。”
   “你怎么知道有神钓!听谁说的?”我惊疑地问。
   “告诉你兄弟,从来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嗨嗨,我什么都知道,嗨嗨。”
   “那你说,为什么老林头、‘鸡爪疯’老头、老太婆、还有那个疯子,都凑到一起来了?”
   “嗨嗨,那都是冲着一件宝贝来的。”
   “什么宝贝?”
   “就是那条娃娃鱼。”
   “娃娃鱼?难道这娃娃鱼有什么名堂?”
   “嗨嗨,这你就不懂了。这是一条千年娃娃鱼,是一件神灵异物啊,比千年人参还贵重得多,吃了这鱼的鱼胆,有滋阳壮阳、根除百病、起死还生的神效呢!”
    我想了一刻,将信将疑地问:“怪老头、黄颡老太来钓娃娃鱼,一个为了治‘鸡爪疯’,一个为了毛发复生,都还说得过去,可老林头为什么也要夹进来呢?他身体看上去很她啊!”
    “嗨嗨,”江老儿不以为然地说,“老林头表面上看身体好,其实阴盛阳衰,刚阳不举,你没见他这么大年纪,连个子女都没有吗?”
    “照你这样说,既然娃娃鱼胆那么灵奇,怎么没人把它取走呢?”
    “嗨嗨!说得轻巧,娃娃鱼是灵物啊,你当它那么好相与?除非钓它上来的,才能取到它胆,旁人只要一碰到它,它的胆就自己碎了。可惜魔钓不会去取它的胆,魔钓从不相信任何神灵之物。想要鱼胆的人钓不上鱼,钓上鱼的人又不要鱼胆,绝就绝在这里。”
    “那你说,神钓干嘛要把一塘鱼钓空呢?”
    “神钓原是想来钓走娃娃鱼,捉弄一下大家,害大家空钓一场。他想教训一下大家,让大家知道钓鱼本是为了断欲,而天下钓者俱有孜孜求鱼之心,岂不有悖钓道之本色?钓鱼为了寡欲,求鱼却是求欲,这道理实在难懂得很,嗨嗨,难懂得很。”
     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意识到江老儿今天一反常态,说话口若悬河,字字珠矶,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我默想了一刻,依旧不露声色地说:“看来神钓比魔钓还是略低一筹,最终是疯子把娃娃鱼钓上来了。”
    “神魔无高下,神魔无高下!”江老儿连连嚷道:“魔钓得鱼的手段是击,不是钓,不算真功夫,而神钓若有你这根湘妃竹实心竿儿,就一定能把娃娃鱼钓上来。”
    “这又为什么?”我愈发惊奇地问。
    “娃娃鱼为至阳之物,湘妃竹为至阴之物,以至阴钓至阳,正合玄理。按理说,有这样一根钓竿儿,是比较容易把娃娃鱼钓上来的,只可惜你火候未到,钓术欠佳,坏了老林头的盘算,他本想借你之力,把娃娃鱼钓上来的。你以为他当真对你那么好,肯把湘妃竹实心竿送给你?肯费那么大心思教你钓鱼?”
    “借我之力?这不可能!”我反驳说:“老林头钓术比我高明得多,难道他不会亲自拿这根竿儿钓?干嘛要让给我?”
    “嗨嗨,你这人死脑筋,老林头本就阳衰,岂能抗得住这根竿儿的阴寒之力?不像你阳气充沛,血性盛炽,能抵得住这竿儿的奇寒,你自己还不知觉,像我这般年纪,身体又虚的人,一看见这竿儿就要打喷嚏。”他说完,果真扭过头去打了两个喷嚏。
   我顿时觉得手心里透上来一股寒意,湘妃竹钓竿儿在我手里像是一条冰冷的花斑蛇。
   “你知不知道,那疯子是什么人?”我问道。
   “据我看,他是黄颡老太的独生子。”江老儿晃悠着脑袋,高深莫测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大惑不解地问。
   “嗳嗳,兄弟,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外传。”江老儿神秘地凑近我的耳边,说:“据我所知,这黄颡老太原是一个*的官太太,五十多年前战乱中丢失了独生儿子,大悲之下,一病不起,四处求医都不见好,后来有一个云游道士告诉她,除非她天天吃她自己钓的鱼,方可保性命无忧。正因如此,黄颡老太才开始钓鱼,一钓就是五十多年,命是保住了,可毛发没保住,脱得光光的。”
   “他们没能相认吗?”我问。
   “没有没有,疯子去年才到江寨乡。”
   “那你又怎么知道,疯子就是他的儿子?”
   “瞎猜的,嗨嗨,瞎猜的,你听懂了没有?你信不信?”江老儿说着,眼里突然闪过一些狡黠的光,我心中暗暗打个忽闪,静了静心,说:“我听懂了,你说得很清楚,从来没这么清楚过,我不得不相信。”
   “过奖,过奖。”江老儿眯笑着说,抬手擤了一把鼻涕。
   “嗳,对啦,我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根罗汉竹钓竿儿?”
   “你要用是不是,只管去拿,只管去拿!”
   “我是说,”我顿了一顿,凝重而缓慢地说,“那位神钓用的钓竿儿,会不会也是一根罗汉竹钓竿儿呢?”
   “大有可能,大有可能!”江老儿眨巴着眼睛,恢复了满脸窝囊相。
   “那位神钓,会不会……就是你呢?”我突然抛出一句,眼睛死死盯着江老儿,江老儿扭着脖子,像做检讨一般点头哈腰地说:“是我,嗨嗨,是我!”
我一下子泄了气,恨不得揍他一耳光。我气急败坏地喝问:“你说,神钓到底是谁?”
   “嗳、嗳,那、那,那说不定就是、就是……就是叶开明。”
   “去你娘的蛋!叶开明从不钓鱼,再说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会是神钓?”
   “ 那也难说,嗨嗨,难说难说,自古真人不露相,神钓不分大小。嗳嗳,说不定神钓是、是那个……那个江水项,嗨嗨,神钓不分男女……”
    他还没有说完,我已走出了很远,当时我只有
   “我跟他学钓过两年鱼,难道不比你清楚?”我听了大吃一惊,问道:“你也钓过鱼?”
   “两三年前很迷恋此道。”他苦笑着说。
   “果然真人不露相,你很有一种神钓品格。”
   “人人都有一种神钓品格。”叶开明淡然地说。
   我良久地注视着他,但无法在他脸上找到一点伪做成分。我问:“你可知道,那个鸡爪疯,老头儿是个什么人?”
叶开明微微一笑,说:“他是刘玲的父亲,文革前是一个颇有名气的教授,对中国古典哲学和佛学很有研究,文革时受了很大摧残,他的手就是那时被打坏的,神经系统也受到严重破坏。他所说的那种舍利灵鱼,其实就是镑铍鱼,在这一带比较少见,这种鱼卵在蚌壳里,营养确实非常丰富,可不像他说得那么玄乎。”
  “那么黄颡老太呢?其为何许人也?”
  “这我倒不太清楚,据传说她以前确实是*的一个官太太,至于说疯子是她的儿子,我想这大半又是江老儿胡诌的。”
  “疯子怎么解释?他能看清水底之物,难道不算魔钓?”
  “瞎子的耳朵特别好,哑巴大都心灵手巧,疯子也许会出现特异功能,透视水底,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么鱼是怎么回事?明明有一塘鱼,却一条都钓不到,现在又全都死个干净。”
  “这很难说得清,也行跟气候有关,鱼儿沉入水底不愿咬食,满塘死鱼有可能是有人放了毒,因为老魏掘坟把别人惹火了,也可能是一种奇特的生物现象,鱼儿绝食几天以至死亡,这跟魔鬼三角洲、埃及金字塔、白鼠集体投水自然一样可信,但无法解释。”
  “照你这样说,江老儿是编了一个故事来骗我,可他怎么可能把这故事编得那么完美,那么丝丝入扣无一破绽呢?而且,关于湘妃竹钓竿儿的传说,几个人竟说得差不多。”
  “这湘妃竹钓竿儿的神话原本出自刘玲父亲的幻想,汪清亮在上庄中学时和刘玲恋爱过两年,还跟着刘玲的父亲学钓鱼,自然也听了不少神话,而以后江老儿又和汪清亮是忘年神交,一个编报道,一个编名片,焉无互通之理?再说,你别小看江老儿,他若要真的编起传奇来,恐怕比金庸差不了多少,和他的假新闻报道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我迟疑地说,“江老儿干嘛要骗我呢?”
  “屁话!”叶开明突然变得异常激烈,涨红了脸嚷嚷,“校长干嘛要打牌呢?汪清亮干嘛要做名片呢?老魏干嘛要私通呢?刘玲干嘛要嫁人呢?你们干嘛要傻痴痴地钓鱼呢?”
   我被他这一连串的“干嘛”问懵住了,一时为之语塞,一股强烈的悲凉感涌上来,占据了我的心。过了好半晌,我才黯然说道:“这样说来,神钓根本就没有啰?”
  “也许有。”叶开明咽了口唾沫,说:“也许神钓就是不钓,也许呢,人人都是神钓。”
  “你的 ‘也许’好像太多了,你说的是哲学上的神钓。可我还是有些儿相信,钓者中的传奇神钓是存在的。”
  “这随你的便。”叶开明说着,扔掉烟蒂,懒洋洋地站起来,说:
  “我来告诉你一声,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走?去哪儿?”我吃惊地问。
  “我准备先去海南岛看看,报纸上说那儿正需要人。”
  “海南岛?”我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又问,“去干嘛?”
  “不知道,只是想换个地方玩玩。”叶开明哑着嗓子说。
  “去了也好,”我说,“等我钓鱼钓腻了,又找不到神钓,没准儿也要跟着去只是你出去后要克制一点,千万别去随地大小便,坏了哥们儿的名声。”
   叶开明先是一怔,随即用力在我肩上推了一掌,我们不由自主地紧紧抱在一起,迸发出一串彻地通天的畅怀大笑。四行清泪在我们的笑声中悄无声息地流下来,顺着脸颊,彼此滴落在对方的肩上。
  “但愿你能找到神钓。”叶开明梦呓般地说着,两个人一齐静听窗外梧桐树上的瑟瑟风声。
   下雪了,天气冷。

程 鹰 著
一九八九年三月初稿
一九八九年五月二稿
选自《花城》1989年第六期
皖.闲云孤鹤 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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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07:53:58 | 只看该作者
转载结束,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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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15 08:25:14 | 只看该作者
4#
发表于 2011-8-15 09:50:51 | 只看该作者
5#
发表于 2011-8-15 10:01:20 | 只看该作者
好长,看的眼睛都累了。  
6#
发表于 2011-8-15 10:16:19 | 只看该作者
7#
发表于 2011-8-15 19:12:3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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