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钓鱼之路-----童年的回忆 四 童年囧事
1965年,我参加初中升学考试,由于作文没写好,结果考上了第二志愿解放中学。第一年,教学工作尚能正常开展。中午可以到阅览室看书,放学后可以在图书馆借几本小说。有一段时间,初一16个班级每班选派两名学生,放学后参加数学兴趣班。我和张昌龙成了兴趣班的学生。虽然每天中午吃的都是米饭榨菜,日子过得还是非常开心。
1966年夏天,文化大革命爆发,不少同学参加了战斗队,当上了红卫兵。有一次,学校召开批斗会,看到十几位老师挂着牌子,弯腰站在台上,有的还被坐飞机、扇耳光、揪头发。
我忍不住对边上的人说了句:“毛主席说95%都是好同志,哪来那么多牛鬼蛇神?”,结果头顶被高年级同学打了一棍。从此,我就不去学校闹什么革命了,整天待在家里,种花养草,抓红虫养鱼,练习摔跤,倒也乐得个清闲自在,还送了两盆太阳花给我的爷爷。
我是清闲了,可退休后的爷爷却清闲不了了。满大街的标语,满天的传单,大街小巷贴满了大字报,高音喇叭整天都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口号。沙径路一带街面的不少老住户,解放前都是开店的,今天这个被戴上了高帽子游街,明天那个自杀了,弄得人心惶惶。
爷爷整天提心吊胆,生怕灾祸临头,家中凡是与四旧挨边的东西,该扔就扔、该烧就烧,只图保个平安。妈妈让我将许多连环画以每斤六分的价格卖给了废品回收站,卖了十几元钱。
爷爷将住房与别人调换,搬到了天潼路吴淞路。本以为平安无事了,可偏偏有人传来消息,“乡下的造反派要派人找他这漏网富农算账”。爷爷旧社会靠建筑材料生意发了点小财,在常熟老家买了一些田土,盖了16间房子,土地房子无偿借给农民,从没收过租。偶尔回乡,那些农民驾船迎送,爷爷除了请他们吃饭,也没付过工钱。土改时,我家的成分划定成了难题,有的认为应该划定为中农,有的认为应该划定为富农,到底划定为哪种成分,我至今也没弄明白,姑且算作“漏网富农”吧。公私合营时,爷爷带头将房产、资金捐给了国家。乡下传来的消息让身体一向健康的爷爷就此寝食难安、健康大受影响。
1967年的一个寒冷的冬季,大街小巷到处播放着毛主席的诗词:“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那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爷爷躺在竹椅上,身上爬满了蚯蚓。吃过午饭,走到爷爷家门口,看到爷爷坐在一辆三轮车上,已经说不出话了。二婶叫我回家穿上棉衣,准备陪夜,她将爷爷送到黄埔中心医院。一路奔跑,来到医院,正在抢救。那晚十点左右,爷爷走了,享年六十七岁,临走也没能与大家说上一句话。前几天,我去田家炳小学,看到了田家炳的的事迹,联想到爷爷给我们取的几个名字,伟中、伟国、振华。。。。。更增添了一份对爷爷的敬意。
1967年10月,学校复课闹革命。我在班上是最矮的一个,平时常受别人的欺负。开学第一天,我与长脚摔了一跤,结果一个背包把他摔的老远,造成了他手臂骨折,好在长脚的父母和班主任都没找我麻烦。
所谓复课只是学习毛主席的一些诗文,读读报纸,还有就是体育课。如果非要说有所收获的话,那就是我当时已能熟练背诵毛主席公开发表的全部诗词,听说了唯物主义、辩证法、主要矛盾、次要矛盾。。。。。。这一类新名词,也就是这一时期我喜欢上了陆游的《咏梅》,后来还让我的岳父抄录了一遍。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体育课上,我学会了前滚翻、后滚翻、鱼跃滚翻,游泳,后来在钓鱼之路上,这些技能让我化解了几次危机。
几个月后,我们算是初中毕业了,68届的初中生,居然也被称为知识青年了。
1968年秋季,我和仲达跑了许多工厂,企图谋求一份工作,哪怕扫地、卖菜,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工作没等到,等到的是上级一声号令。1968年12月,毛泽东下达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上山下乡运动大规模展开,1968年当年在校的初中和高中生,全部前往农村。也就是这一年,冬季征兵工作开始了,我们班的同学都报了名。体检十分严格,每一道关口,都会被刷掉一批同学,到了最后一道关口拍x光,我们班只剩下我和杨志鸿两人,由于“漏网富农”的原因,我没能躲过上山下乡的命运。原来我和杨志鸿都报名去吉林农场,杨志鸿参军走后,班主任陈小妹动员我去贵州,而且以“赤脚医生”的名义让我去天宝路地段医院学习了一个多月。陈老师教我们数学,她对我这数学课代表一直不错,复课闹革命那阵,她还送了我几本数学书,希望我自学,可是那会儿我已对读书毫无兴趣了,大知识分子都成了臭老九,知识越多越反动,那几本书被我扔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1969年3月17日,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日子。那天上午,一辆辆卡车将我和许多相同命运的人,送到了彭浦车站。
随身的行李装在一个旅行袋中,里面装着一件海芙绒领子的旧大衣和十五元钱以及牙刷、牙膏、草纸等日常用品。大衣是祖父的遗物,生前他一直舍不得穿,看起来与新的差不了多少:十五元钱是头天晚上母亲向小脚奶奶借的。其他的物品----一床被子、一条床单、一顶蚊帐、一个脸盆,是奶奶和叔叔送的----装在一个大大的木箱当中,由学校办理了托运。那个木箱子是我用包装箱上的木板自己做的。尽管十分粗糙,但通过父亲单位的汽车油漆工之手后,变得十分漂亮。托运前,父亲用草绳帮我捆扎得牢牢实实,弄得两手都是汗水。
车站的高音喇叭不断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之类红色歌曲,声浪掩盖了无数人的哭泣声,就连北京大叔专程赶来为我送行的寻人启事也被这悲壮的场面掩盖得悄无声息。
列车启动的瞬间,同学们都在与家人挥手,我怕母亲难受,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只有默默地祝愿家人身体健康。
别了,我的童年。 别了,我的故乡。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2017.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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